會蓋房子的宣教士
其次,魯瑪夫發現很多宣教士來到這些山區邊境,通常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適應當地的食物,「沒拉個十幾、二十次肚子就不算過關。」但是魯瑪夫卻沒有這方面的問題。難民營的衛生條件不佳,又缺乏醫療資源,痢疾、腸胃炎這類在平地不算太嚴重的疾病,在難民營裡卻有著致命的危險。或許是早年極為窮困的成長過程,讓魯瑪夫對這些骯髒多病菌的環境有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力,「所以說嘛,我不來這裡,誰來呢?」
第三,魯瑪夫是位建築學博士,對蓋房子或者更正確地說對搭建營帳有獨家功夫,「這對山區部落和難民來說,有非常實際的幫助。」由此,魯瑪夫更相信,上帝為差派他來到這些偏遠的邊境山區,早就為他預備了必要的專業能力;再加上他的妻子學的是法律,在難民營裡,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專業「因為要保護難民、為他們爭取資源和權益等等,必須要懂得各種法律。」夫婦倆從來沒想到,「建築師」與「律師」這在世人眼中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「高尚職業」,到了這偏鄉之地、面對這一群失去家園、沒人為他們發聲的難民,才發揮了真正的價值。
在山區和難民營裡,大家都稱呼魯瑪夫為「魯老師」,不過這個稱呼實在是有點奇怪,因為他並不姓魯。布農族人名字的結構組成是「自己的名字.氏族之名」,所以「魯瑪夫」是他個人的名字,「達麻畢瑪」則是他所屬的氏族之名,有點類似漢人的姓氏;嚴格說起來,他應該叫做「達麻畢瑪」老師,或簡稱達老師,不過,「妳不覺得魯老師聽起來比較親切嗎?」魯瑪夫笑說,魯老師是真的很會「盧」的,在難民營裡興辦學校,他會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勸說、說服家長讓孩子們到來學校學習,因為孩子們透過難民營學校可以更認識上帝,也有機會習字、學習各樣知識。「這些孩子有一天終究要走出去,我想幫助他們至少能夠建立與外界接觸的基本知識。」
「臘肉毛巾」
不過,儘管魯瑪夫似乎具備了「不怕髒、不怕苦」的「特異功能」,也並不表示在邊境服務少數民族和難民的過程中,魯瑪夫沒有遇到令他為難的挑戰。魯瑪夫說起了一段挺讓人「驚悚」的經驗。他曾經走了幾天幾夜的山路,終於來到了某個深山裡,參加一個年度的「宣教大會」。各方人馬陸續到來,大夥又唱又禱告,天氣極為炎熱,大家簡直要沸騰了,汗水不斷奔流。主辦單位貼心地為大家準備了一條毛巾,好擦拭汗水。從早晨到黃昏,這條毛巾在眾人手中傳了又傳,不知擦過了多少人的臉跟手,還有脖子跟胳膊……到了魯瑪夫眼前時,他看到的是一條「像臘肉」一般又黃又黑、扭曲縐折的長條物,當地的工作人員說,魯老師啊,累了吧,擦把臉吧。當下,魯瑪夫的心裡閃過一絲絲猶豫,「這毛巾!我能拿來擦臉嗎?」但就在此同時,他也想到了使徒保羅的提醒:「向著什麼樣的人,就做什麼樣的人。」於是魯瑪夫安心地接過毛巾,擦去臉上的汗水,然後遞給下一位說:「天熱汗多,你也擦個臉吧。」
能不帶任何懸念、自然而然地使用這條「臘肉毛巾」,魯瑪夫知道自己又過了一關。魯瑪夫想起當年剛要到山裡來時,他在台灣打包行李,放進了幾套可以換洗的衣襪、帽子、手套,還放了可以防跳蚤的樟腦油,甚至護唇膏和乳液,「聽說山裡的風可刮人啊。」如今的魯瑪夫,卻早已拋棄了這些,「省省吧,山裡的水連煮飯都不夠,洗澡?想太多了。」他說,走進山裡,「一次又一次,我卸下過重的裝備、刪除不必要的欲望,彷彿宇宙裡一顆塵埃般的活著。」
因為曾經嚴重的中風過,醫生告訴魯瑪夫他已失去了生育能力。夫妻倆對此倒也無所怨懟,說不定沒有孩子還更適合過千山萬水、四處傳福音的生活呢。沒想到在他們結婚的第7年,妻子竟然懷孕了,「這真是意料之外的、大大的驚喜啊。」他們為孩子取名為「慕恩」,願孩子一生一世渴慕上帝、活在恩典中。
魯瑪夫的另一個「孩子」是他近日出版的宣教手札《山信雨恩》,意思是上帝的恩典如山可以信靠、又如雨澤被四方。魯瑪夫以詩意的文筆、哲人的省思,記錄他7年來的宣教經歷,重點不是給自己戴上榮耀的桂冠,而是鼓勵更多人思索:「我該把自己這麼寶貴的人生奉獻在什麼地方呢?」魯瑪夫說,每當想到難民營時,總會想起那一雙雙充滿感恩與期待的淚眼,「我問自己,倘若我也跟難民營裡的人一樣,一無所有,甚至活在危險中,我還能持守信仰、還能心懷善念嗎?」當然,這些問題的答案並不在茫茫的風裡,而是在愛的實踐與行動中。